空折枝【学习考试中】

『我想看遍万家灯火』

《破云》阅读体【序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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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停置身于那喧杂的庆功宴上,抬头时透过落地玻璃窗,看见了成年后自己苍白的面孔。 

地狱中熟悉的低语正透过手机传来,混杂着电流沙沙作响,像恶魔在耳边含笑呢喃: 

“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新药吗?我带着它回来了。” 

“传统的生物碱终将被合成品所取代,和那帮老头一起走向坟墓,被时代掩埋。江停,抛弃吴吞吧,他注定活不久了,未来是我和你的。” 

身侧同事打闹,大笑,起哄,敬酒,所有熟悉的热闹都被一道透明玻璃隔开了。

整个世界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,孤零零站在落地窗边,凝视着自己乌黑颤抖的瞳孔。

我该……怎么办? 

孤单,迷茫,无措。
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 

谁?

那个一脸桀骜的年轻刑警似乎有点局促,举起酒杯,嗫嚅着说:“那个,江队……” 

原来是他,那个耀眼的愣头青。

江停看见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动了。 

他知道手机通话还没有挂断,手机另一头的通话人正在轻声地笑,刚在等自己的答复。

他很完美地控制着自己,拿着手机头也不回,只抬手向后一摆,五指微张掌心向外,是一个带着明显命令意味的拒绝姿态: 

“我知道了,去吧。” 

去吧,别再回来了,别再靠近这里。

年轻人踌躇张口。

江停加重语气:“去吧。”

年轻人开口僵在半空,脸色忽青忽白,看上去有点滑稽。不过还好他没再多纠缠,转身轻一脚重一脚地离开了这里,走向喧闹的人群,走向欢腾的庆功酒宴,很快被更多兴高采烈的年轻警察们拉走了。

他热情,耀眼,开朗,正义。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江停想。

不知出于什么情感。即使知道电话的另一头的人正在等着他的答复,但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。

江停挂断电话后,他轻轻回头望去。

没有人看见他眼底闪动着怎样的神情,他就这么笔直站着,目送严峫回到正常的世界——

逆光勾出他侧身轮廓,从肩背到后腰犹如一把剑,在落地窗后投下修长的倒影,顺着礼堂地板向远处蜿蜒,却不论如何竭力前行,都够不到热闹的人群。 

不能过去,他想。 

他不能让人发现,江支队长坦荡平静的身影后,一个因为过于瘦弱而有些笨拙可笑的小男孩,正捧着比他半人还高的塑料水盆,蹒跚跨过门槛,努力走向盛夏苍白煞亮、蝉声喧闹刺耳的午后,渐渐融进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里。

“我来接你了,江停。”

“说你永远不背叛我,我就带你走。”

……背叛你,江停模模糊糊地想。

“到时候所有人都要被我指挥,听我的号令,我是他们的国王。”

“只有你,是与我平起平坐的兄弟——”

——只有你是我的兄弟。

不知过去多少年,耳边闻劭的昵语渐渐成熟,变得浑厚低沉。

温柔,诱惑。

可是

“爸!你醒醒看看我呀!阿爸!求求你,阿爸!!”

“求求你!!求求你——阿爸!!”

嘶喊划破村落,渐渐变成嚎哭,久久回荡在灰青色的苍穹下。 

“你开心吗?”年少时的黑桃K笑嘻嘻问。 

即使不记得他的模样,却依稀记得他的笑容。

因为黑桃k很少这样笑,他从小就是矜持的,有风度的,浑身带着某种不动声色便能让人自惭形秽的东西,连玩得最开心的时候,也只是稍微抿起嘴角,将带着一丝笑意的目光专专注注投在江停身上。 

“江停,”他就带着这样不加掩饰的笑容又问了一遍,“你开心吗?”

江停记事很晚,年幼时的很多片段最后都支离破碎地褪色了,只有少数刻骨铭心的细节还烙印在脑海里:他只记得自己瞪大眼睛,直勾勾望着前方:

几支注射器掉在地上,针头上还挂着血。

白粉溶化在注射器里,针头刺进静脉,恶魔的液体被一点点注入血管。这场景与记忆深处的某段画面相重合,注射器中液面一点点降低,全数映在当年那个端着大水盆的小男孩仓惶的瞳底。

他认出了那是什么,直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是什么。

很多年前盛夏刺鼻的腐臭和一轰而起的苍蝇再次出现在眼前,躺椅上溃烂流脓的父亲闭着眼睛。

那是毒品。

那是年少时的梦魇。

记忆化作尘土,奔向垂暮远方。

再次回神,江停再三警告自己:不能过去。

不能过去。

身前是光,身后是暗。

身前是万家灯火,是喧嚣人间。

身后是地狱深渊,是万劫不复。

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,不断游走,犹豫不决。
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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